荑草青

冥冥之行,照照之功

【苏靖】我甘为寇(下) HE


天光未亮,梅长苏就已经醒了,少时长年在军中,习惯了军中作息,成为梅长苏以后又长时间忍受病痛,更是醒的早。只是他现在身体好了,困意也比以前多了些,现下正躺在榻上,迷迷糊糊地准备再睡个回笼觉。

 

意识开始飘飘荡荡,整个人有了漂浮在空中的错觉,即将要入睡的时候,他听见一声鸽子叫,一个激灵,坐了起来。

 

这是他留给萧景琰的鸽子。更确切地说,是留给他安排在萧景琰身边的探子的鸽子。

 

他顾不上穿鞋,光着脚奔到窗边,握住了鸽子。许是被握的疼了,鸽子挣扎起来,梅长苏却浑然未觉。

 

直到把那小小一张纸条捏在手里,他才松了一口气。纸条上并没有什么让他惊慌不安的消息,只说萧景琰三天前喝醉了,第二天去上朝时,宫人进去收拾,见桌子上有一张纸,看样子是喝醉时写的,想起宗主吩咐,不管大事小事都要通报,便传了过来。

 

梅长苏慢慢坐回榻上,摩挲着另一个小纸卷儿,神色明明暗暗,犹豫许久,还是打开了。

 

“吾不知青天高,黄地厚,唯见月寒日暖,来煎人寿。”*

 

三天前,正是他的生日。他捏着纸条呆坐在床上,连蔺晨叫他的声音都没有听到,直到纸条被人抽走才反应过来。

 

“啧啧啧,梅长苏啊梅长苏,你这知错不改还一犯再犯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啊?我可告诉你啊,再不回去,你这小皇帝就要相思成疾驾鹤西去了。”

 

“好好好,我走我走,您老就在这儿慢慢折腾吧你。”蔺晨被梅长苏瞪了一眼后摇着扇子出了门。

 

只留下梅长苏,一室静默。

 

————

“怎么回事?”

 

“回太后,陛下今日去了林氏祠堂,臣按以往的惯例没有进去,谁知道里面竟藏了刺客,臣进去的时候陛下正与刺客打斗,因没有武器而受了伤。刺客已经被带回来了。”

 

静太后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人,吩咐列战英:“列将军,景琰并不天天去那里,他的行踪被刺客知晓,怕是宫里也不安全。你去把军中信的过的副将找过来,这几日还麻烦你们照护他,莫让宫人接近。待我查出端倪再行处置。”

 

“是。”列战英很快就写了一份名单,交给了门外值守的御林军,让他们去把名单上的人叫过来,自己回到房内,守在萧景琰榻前。

 

刺客被带到了静太后宫中,问什么都不肯回答,直到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突然跪下,才道出事情由来。

 

她们本是两姐妹,家在大梁边境,距大渝不远,姐姐嫁给了大渝一男子,生活幸福,谁想两年前那次交战,丈夫被征,上了战场,就再也没有回来。她便觉得是大梁毁了她的家,誓要报仇。得知妹妹在宫里做宫女,便要求妹妹帮她,在萧景琰的饭食里下毒。这妹妹倒是个明事理的人,反劝她收手,没能劝得住,又想姐姐一介弱女子,想来连宫门都进不了,也不会怎样,便瞒而未报,谁知她竟潜到了林氏祠堂,等了数日,做下这等事。

 

听完缘由,静太后面无表情,吩咐这宫女带她姐姐去休息,便回去照看景琰。一路上都心绪不宁。这宫女跟在她身边日久,值得信任,且这刺客身手并不好,一刺之后便被抓住,又没有后续动作,想来事实确如她们所说,也是让人同情。只是,这女子出手快,景琰又没有防备,一刀穿胸而过,几乎要了他的命,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宫女留下了。

 

————

“长苏哎,你的小皇帝又来信了。”蔺晨隔着老远就喊。梅长苏并未应声,只是看了眼飞流,就又低头看书。不一会儿,飞流就拿了纸条放在梅长苏眼前,接着转身从窗户里飞了出去,只听得蔺晨气急败坏地喊:“小飞流,你就记得你苏哥哥,看我怎么收拾你?!”嘴上说着,脚下却未追上去,而是进了房门。

 

“长苏啊,这下怕是不好了。”梅长苏斜睨了蔺晨一眼,面上毫不在意,手下却加快了动作,直到看到里面的字,才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
 

“皇上今日罢朝,太后只说有恙,列将军守卫,宫人无法靠近,不知情况。”

 

“景琰他从来不会这样,这次定是出了大事,我要回去,我要回去……”梅长苏说着就要往外走,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下,喃喃道:“不行,我不能回去……”

 

蔺晨难得地没有开玩笑,只说道:“世间自有公道,人人心中一杆秤,你以为老百姓都是瞎子吗?萧景琰会是个好皇帝的。你们那点子事,充其量也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,还不如人家一碗面来得重要。”

 

听了这话,梅长苏身躯一震,半晌才抬起头,却不是对蔺晨说话,而是唤来了甄平:“去收拾东西,马上回去。”

 

“去哪?”

 

“说你笨你还真不客气,能让他说‘回去’的地方,还能是哪儿?”

 

甄平面露犹疑,想说什么又没说,答应了一声就下去了。

 

————

 

梅长苏在萧景琰榻边守了三天,才终于等到他醒来。萧景琰迷糊着看到他,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,掐了自己一把后才觉出这是真的,眼睛一亮,就又黯淡下去,转过头不去看他。

 

以为他在恼自己没有早些来,梅长苏俯身下去,在人耳边轻轻唤了一声:“景琰……”温热的气息扑进耳朵里,萧景琰微微抖了一下,却仍是不看他。梅长苏便去拉他的手,却被躲过了,伸出去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。

 

萧景琰心知自己做的有些过了,却不肯低头,只沉声道:“我已经无事了,你不用再留在这里。”

 

半晌,梅长苏才低声道:“好。”说完就出了门,面上还带着他惯有的冷清的笑,却在台阶上被绊了一下,险些跌倒。

 

一个宫女正来寻他,见了他,便行了礼道:“苏先生,太后正在等您,请您过去一趟。”梅长苏犹豫了一下,便跟着过去了。

 

静太后宫中。

 

“小殊,你来了,我有话要对你说。”静太后拉过梅长苏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,仔细思索了一下,才开口道:

 

“当初知道你还活着,景琰就要去找你,但被我拦了下来,我想你没有回来,怕是不想再回来了,他去找,也只是徒添烦恼。现在,你回来了,你们俩的事,我不拦着,只要你们都好好的,我也就再无所求了。”

 

“……静姨,我,明天就回去了。”梅长苏低头道。

 

“怎么?你,还是不想待在这里?”静太后有些吃惊,小心翼翼地问。

 

梅长苏摇摇头,抿着唇不说话。

 

“那,是不是,景琰说了什么?”

 

见梅长苏不说话,静太后叹息似地拍拍他的手:“小殊,之前不去找你,也是怕你回来会受人非议,不忍让你受苦,现在你既然回来了,想必也是不怕那流言蜚语的,就,陪陪景琰吧,那孩子,也吃了不少苦……”

 

梅长苏只听到前半句,便怔在当场,只觉得全身僵硬,哪怕是眨眨眼都扯的心脏生疼。他之前也只是觉得静姨是不想勉强他才拦住了景琰,没有想到还有怕他受辱这一层,再想到景琰醒过来时说的话,他几乎是立刻就懂了景琰隐忍的爱意和绝望。

 

他停也不停地奔向萧景琰,像是奔向他最后的救赎。

 

那人还是面朝里躺着,看起来悄无声息,只有梅长苏把手放上去,隔着被子拥抱他的时候,才感觉到了那躯体隐约的颤抖,同样,只有把人转过来,按在自己怀里的时候,才看见脸上的泪痕。

 

梅长苏笨手笨脚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,只好俯下身去,在他唇上啄了一下,谁知道怀里的人反而哭的更凶了,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。

 

本来也是,他一个人撑了这么久,明明知道爱人就在这世间却无法靠近,他们之间隔了天下苍生,太远太远了,远成了一个奢望。但是现在,这个奢望实现了,这让他怎么能不欢喜,又怎么能不委屈。

 

“景琰……”梅长苏在他耳边呢喃:“我再也不走了,一直陪着你,再也不走了。”

 

萧景琰挣扎了一下,要从他怀里出来,却牵扯到了伤口,疼得嘶了一声,梅长苏赶紧把人抱紧了一点。

 

“景琰,我知道你不在乎名声,你知道我也不在乎的,我们都要相信这世间自有公道。”顿了顿,他继续说:“景琰,我原以为我可以的,可以孤独终老,只要远远地看着你就够了,可是现在我发现我做不到,我挣扎过也努力过,可是你太好了,是我见过世上最好的人,我还是输了,成者为王败者寇,你愿意收留我吗?”

 

萧景琰不说话,静默良久,终于伸手抚上了他的脸,然后半点没有停顿地绕到了他颈后,搂住他的脖子拉向自己。


两人交换了一个吻。

 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*这是李贺的一句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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